《南岛主职道--出南澳岛记》一、坐船出海

南岛主 发表于 2023-5-12 17: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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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要行大路
从我懂事起,便知道我有个“小”(疯)阿公。但村里的家家户户小孩,都受到大人的教育:“小”阿公是个好人。他是因为年轻时,一次出海回来,在沙滩见到一具死尸把他包起埋了,回来一段时间后才变“小”的。
日后多次问阿嫲和妈妈这是为什么。他们都语焉不详。也许,是因为她们都不愿揭起那陈年的伤疤。要她们说,无疑是残忍的。村民们都说是因为好心的阿公是由于脱掉内心包了死尸被吸了真气。多年后我的为人常被说是个热心好人。我常常想这算是遗传基因吧。
2012年1月27日(农历初五),我68岁母亲因病去世,宗亲老大白毛叔公说:泽利不要再伤心,你母亲真伟大,她可能是南澳历史上一名贫民百姓送殡人最多的。你们家从阿公、阿嫲、阿爸和你阿妈一辈子都是热心做好事的人,积下了很多阴德。
南澳岛,是一个只有几万人口的孤岛。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民风彪悍淳朴。我所在的大队叫港畔大队,隶属隆东公社。分为农队、渔队。1974年我九岁要读小学时,港畔小学校长是我三姑丈张化生,阿嫲告诉姑丈把我名字‘永利’改为‘泽利’。因为“永”字叠着一长辈背序。在南澳,祖祖辈辈留下的祖训是不能违的,后辈的名字里不能有字跟上辈、特别是祖辈的名字相叠。哪怕一个字。许多年以后,我突然想:“泽利”,阿嫲给我起名“泽利”,也许是告诫我人生路上“最好的德行,就是泽被万物、服务万民而不争名利”。
回首“坐船出海”、历经“商海沉浮”和“弃商从教”三阶段的几十年来,自问没愧对阿嫲的教诲与希冀。现当老师之余,我启动了【南岛主平台】“泽百家利万人”计划,为家乡乡村振兴、为校企服务,这是后话。冥冥之中,定有天数。
我家三兄弟,我排行老大。爸爸在粮食局工作,妈妈务农。三兄弟基本上都是阿嫲带大的。我自小老实听话又喜爱读书,阿嫲疼爱有加。那时候家里穷。吃饭时,阿嫲都会把用来送稀饭的花生米或小鱼干分成三份,我每次都分最多。按常理,应倒过来,但在我家,阿嫲从来如此操作,不管分什么东西。在阿嫲的呵护下,我度过了虽然苦但很幸福的整个小学时代。
我自小就懂得照顾好两个弟弟。严厉残暴的爸爸对于从来就要求特别严格,总说“大要有大样”、“大要行大路”。我的理解是自己啥都得做好、起带头作用,比如学习、劳动、礼貌礼仪等,否则会被爸爸打。记忆中父亲常常打我,每次都是阿嫲救我于棍棒之下。
2、孩童岁月
童年,逃不开儿时的游戏与劳动以及舌尖记忆。人类的生存从劳动开始。劳动使人获得智慧。第一次劳动,我记得是阿嫲叫提粥去田里给母亲吃。接着,插秧、挑粪、翻土、踩水车、犁田、埋种子、拔草、收割……艰苦岁月的南澳岛上,一年四季,时令不同而耕种品种、方式不同。农家子弟我有机会参与所有的农事。艰辛的劳动却吃不饱,天天盼着收成的那天。比如,收成包菜、洋葱、番薯或者杀猪,就有一餐干饭吃。一年到头,这样的机会很少。海岛人家,历来看天做事、吃饭。对渔农都影响极大的是台风。地理位置决定了百姓的生活之艰。某日傍晚,在田里拔草的我,几乎是在狂风暴雨加雷电奔跑在一条条田间小道,不知摔了多少跤连爬带滚回到家。这种机会比吃干饭的日子要多得多。劳动之艰,使我们读书的动力。当然,从没想过这经历、体验会是一生的财富。
最幸福的时刻瞬间和日子,是不用去田,或自己或伙伴们三俩成群一起玩耍。粗略回忆一下,印象较深的有:
(1)捡破烂。捡破烂去总社卖,负责人却好是龙地锡坤的爸爸。破烂有铜线、酒瓶、旧渔网等等。卖了钱,用来买文具、雪条或者虾箭(虾饼)、花螺等。花螺壳装些辣椒汤。享受这美味,只有靠自己劳动得来的钱。我们都没任何零用钱。我自己更多的是拿钱去买连环图看。 “第一次卖破烂赚了11分,那个幸福值,估计可以赶上看一次港岛武术片或者后来的鲜艳片。”这是后来曾任南澳县副县长的吴俊斌回忆时说的。
(2)自做煤油灯。把干的墨水瓶盖子打孔,套上灯芯,加上煤油,成了学习用的照明灯。若明若暗的等下,几个头有时碰到了一起,研究着课本的点点滴滴。完成了作业,如卸重负。
(3)成立学习小组,做作业。之余,学电影里面,组建战斗团队,由得胜任司令、森红任副司令,指挥属下们做树青帽,抓迷藏或者模拟红军打敌人等。当然,学习小组有女生,而后者没有。
(4)做萝卜灯。用熟过头的萝卜,挖其内核肉,只剩一层皮,在里面放上蜡烛,点燃,即成萝卜灯。
(5)捡柴火。周末或者放假,上山捡柴、砍柴。边走边有炳宏四兄、豪叔、春奇数带头唱:鸡母叫“蝈更”,地主扑新生,新生娘伊……有点“咸味”的儿歌,唱出勇气,更唱出快乐,驱散长途跋涉翻山越岭的疲累。我们几乎走遍了南澳的东西两边的所有山头,撩过南澳的所有大小溪水。爬过了各种高低不一的树,最多的是亚热带的相思树、松柏等。不是砍树而是折,跨树是可能被抓的。寻找已经干枯的树枝,打包背、挑回家烧或卖。炳宏人小鬼大,每次几乎都是捡最多。某日,到某山头,意外地干柴多的话,炳宏用绳子打包后,树枝们被整齐排列捆成一大捆,背上是个鼓。于是得名:背鼓。至于成年男女上山是有不同分工的。女的,尤其是渔家妇女,通常上山割草而非砍柴捡柴火。我妈妈、四姑从小就跟着阿嫲干此事,甚至到我初中毕业时。村里的婶婶、姑姑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每个家庭的伙食基本都是自给自足。每个寒暑假,我和村里的伙伴们,一样上午上山捡柴火,下午去“落溪”。每次捡到最多柴火的一样是炳宏和利和,而落溪——挖贝壳最厉害的一样是俊伟。作为农家子弟,我只有不用去田帮忙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他们去。走在青山绿水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而丝毫不感翻山越岭的艰辛。

  找树上的干树枝,是有窍门和方法的。茂密的相思树一般很难看到干树枝,而一些坟墓前后的孤零零的树上有时会有很多。此时,胆量尤为重要。你可能会看到坟墓后石头边上的人头骷髅、那颗树可能很高。可是只要树上有干树枝,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照样爬上树,只为那树上的干树枝。夏天,有时会碰上蜂窝。被盯上,头上马上起泡,疼痛难言。小学时,豪叔、炳炎叔已经教我们:在黄泥土上洒泡尿,搅拌泥土,把泥团敷在伤口上,一小时后即没事。从树上折、砍下的干树枝,掉一地,如何快速整理成一捆捆,接着继续寻找下一棵树,这需要你的敏捷、快速和条理性。劳动使人产生智慧。成为大学老师之后,当我给大学生上《大学生创新创业教育课》时,我常会分享《捡柴火理论》,这是后话。
男人,比如潮才叔、细弟叔、炳宏的几个哥哥,都是村里有名的力大无穷的挖柴头(干枯的大树根)的高手。他们休海时,除了干此事外,傍晚时通常会在巷口、操场打篮球、瓣手腕......这些既是游戏,更是运动健身。常年的讨海劳作加上平日的锻炼,使得渔民叔叔们练就了高强的武术技艺和超人力量。两者相互相成。生活在一个孤岛,历史上从来就有习武之习惯。为的是防御外敌、保卫家园。那时,农田、分水、日常纠纷时常有发生村斗。南澳各村各有民间练武的”间仔“(一房间,集聚村里高手,私底下练武的秘密地方)。在南澳,当时最著名的武林高手当属山顶村的老金。流传在民间有个排行榜。我们村也有,利和二叔是我们村的佼佼者。俊伟中学时就跟其学双头棍等,在后江我宿舍教同学们。
(6)落溪铲Hamg。 南澳有句谚语:初九二十三,潮退下午干。上午砍柴回来,下午就下海边沙滩挖、铲、捡种类繁多的hamg(当地,贝壳类统称),比如深埋前江湾泥土里很难挖的“薄比”、埋在靠近白牛岩石沙堆里的沙hamg((贝壳类一种,海鲜大排档餐桌上很常见)等,品种可达几十种之多。工具是用一支五六十公分石榴木棍套在一厚厚的三角铁皮上,类似于小型铁铲。下海边铲贝壳,需要技术。首先是判断,什么样的空里面有可能有着怎样的贝壳、什么地方有怎样的贝壳都需要经验、判断。比如,通常岩石低下的砂石里,经常藏着的是沙HAMG。有时运气好,还可能是一整个窝。那么,你这个下午就基本不用再跑其他地方了。再比如,见到泥土上一小排齐齐泡着小泡泡的,有可能是马HOI(学名:干贝)。有手掌那么大甚至更大。这更值钱。最常见的是“薄扁”,深埋泥土里,壳薄肉瘦而得名。挖时一不小心会弄破其壳,还可能划伤手指。最难找的是JIO(学名哈俐),肉肥嫩而大。海水退潮,大海一望无际,沙滩、人头,大家都来寻宝、找吃的,自己吃不完,拿去市场买,这是南澳部分孩子们帮助家庭生计的一种举措。岩石边,往往会看到男人出海之后,没事做的女人们在挖采寄生在岩石上的蚝仔(太平洋牡蛎),这也是很多很多家庭的生计。
(7)织渔网。渔家家家户户女人,都从渔网厂拿来线,自己用竹做成竹签,碎片时间穿梭之间或编织渔网、补网或编程用来上市装菜的大小各异网袋。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四姑和堂姐们学织。笨手笨脚的常常织出的网结不够牢。这是一种需要力量和技巧结合的技术活。用的是巧劲。就像打乒乓球。
(8)打乒乓球。小学最厉害的是大头(水强)、森红和我差不多。读五年级时,村里来了大傻(焕潮)也是好手。升上初中后,有一次,一直是乒乓高手的我,终于在初二时盼来了学校乒乓球赛,小组赛关键一场比赛,我碰到了1班的宫前的“乌石”(胡耀斌),水平比他高的我上场后,浑身使不上劲,结果败下阵来。多年后, 我才知道这是自己的患得患失心里作怪。南澳中学最厉害是大肥(汉雄),高我们一届的李建光、虹生,低我们一届的柯海生都是高手。由于喜爱,86年年高考前,海生甚至到我家叫我与打球。汉雄与焕潮都是从客家移民回来的,他教我们弧圈球,堂哥华白怎么学都不会,对其崇拜至极。小时候打下的基础,使得我们这些伙伴读大学、参加工作之后都是民间高手。汉雄因为在南澳中学从初中到高中都是班长,乒乓球打遍南澳无敌手闻名,得名:老班长。
(9)看电影。在家门口操场等看电影,《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的红星》《红孩儿》《红日》《车轮滚滚》,打完日本打国民党,大家看的热血澎湃,写作文表决心,一定好当个潘冬子那样的好孩子,一夜间《红星照我去战斗》响彻在学校乡村小道。我们记住了歌词旋律,而不知原唱的李双江何方神圣。革命英雄主义时刻激励着我们这小海岛渔民农民子弟好好读书以后为祖国添砖加瓦。有时,好的电影会提前在海岛部队上演,利和等会跑去“竹后”二连或者“社阿顶”四营等军营里看。完了回来,路上唱歌,来驱散夜的黑。爸爸还常常带我到“戏院”(电影院)看戏(电影)。利和讲过一个故事:他和大头等到到“戏院”看戏,买不起票,爬后门偷溜进,一切顺利。不想,放映中间,管理员臭头大肥来追赶逃票的他们。跑得慢的被高大威猛的臭头大肥像老鹰抓母鸡般揪起就打。利和和大头有着上山爬树的敏捷劲,及时逃离。出了电影院门,左脚穿着拖鞋,右脚拖鞋不见踪影。我从不敢干此事,因为有个严厉的爸爸,不敢越雷池半步。同是游子的柏声(黄秋生兄)写道:“番船桥•戏园•老李(2022.9.15)
儿时的老戏园是用竹子搭架,用竹叶编篷盖顶,小时候觉得很宽敞,观众座有二十几行,每行二十一、二个座位,十六有四、五百个坐位。
所谓戏园,其实主要功能还是电影院。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电影主要是样板戏和一些“战斗片”,但那已是渔岛上最高档的文娱生活了,故事片票价一角钱,纪录片票价五分钱,故事片加咉纪录片则票一角二分钱,很多人家还舍不得常去消费。由于我家离戏园不足百米,父亲又是文化人,所以每有新片,便会购票带我去看。
记得戏园有个前厅,左边是购票窗,右边是宣传栏,挂着样板戏正面人物的剧照。有细心的人说,《龙江颂》中的江水英、《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奇袭白虎团》中的严伟才、《白毛女》中的大春、巜红灯记》中的李玉和、《沙家滨》中的郭建光、《智趣威虎山》中的杨子荣,这些名字中各选一字,便连成赞颂某人的一句话,那时还不懂,现在想来并不是凑巧。
相对于样板戏,我还是喜欢看“战斗片”,反复看的有《打击侵略者》、《奇袭》、巜南征北战》、《英雄儿女》等。读小学时学校还组织看《向阳院的故事》、《阿夏河的秘密》、《草原英雄小姐妹》等。记录片印象最深的是《鸟岛》和巜台风•地震•泥石流》,还有《毛主席接见伊斯兰卡班达拉奈克夫人》,那是第一次在电影上看到毛主席接见外宾,也第一次见到外宾赠送的礼物——一头小象。
去戏园看电影,对于许多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一种奢望。于是,便有一个很生动的词组,叫“爬戏园墙”——每场电影放映时都有儿童、少年为逃票而爬上近三米高的围墙,趁巡逻的工作人员未能顾及而迅速跳下,飞快逃进戏众席。
戏园工作人员中,最老资格和最出名的可算老革命“老李”了,他原是南下大军的一员,参与辽沈战役一直南下征战到解放南澳岛,由于文化程度低,后来就地转业,安排守戏园门,负责撕电影票根,电影开映后则负责去巡围墙,抓逃票的小孩。听说逃票者最怕被他抓住,他魁梧的身材,两百多斤的体重(岛人都称他“大肥”,抓住小孩就象老鹰抓小鸡。
据传,老李所在部队是“塔山英雄团”,他是机枪手,且在战火中救出团长。因而,他转业后回到岛上各营部、连部都受官兵尊重。其时,他娶当地西阁乡女子为妻,育一双男孩,养家不易,每回部队,都得赠一些包子、馒头,以解孩子的嗷嗷待哺。
忠于职守的老李虽被逃票者“怨恨”,但他却对守规者相敬如宾,而且慢慢学会了一口“东北南澳话”,也注重睦邻友好。我认识电影院对面人家有一少年叫永义(比我大几岁),就常得到他赠送的从部队得到的面食。老李夫妻虽文化程度不高,却培养出高中毕业的长子和考入中山大学的次子,我想这是老天对这位南征北战而后终生勤勤恳恳以岛为家的功臣的酬报。”
(11)跳绳。可单人也可多人。此游戏沿用至今,大家都较为熟悉,游戏规则自不多说。大头、我、柯汉雄除了都是乒乓好手手,也是跳绳高手,小学五年级时全县比赛,我们分别得前三名。严格来讲这不算游戏,而是一项运动。单人跳绳在广州中考被列入体育科目考核之一,由于较为方便很多中考生都选此项。读《包玉刚传》,里面说到,其游轮去到世界各地,作为世界船王的他,都随身带着一条绳子,坚持跳绳锻炼健身。足见此运动的便利和有效。我本人至今,坚持有空就跳,甚至现在当大学老师,还可以跟大学生们比赛,不少条件太好缺乏运动的学生都跳不过我。他们很是惊讶我的反应、速度和体力。我告诉他们:因为老师小时候生活没你们这么舒适。
(12)钓鱼。自制钓鱼竿,可以一个钓也两三个。鱼饵是从港泥土挖的蚯蚓或者市场上买来的小虾米。在村里小鱼塘、溪、海钓。鱼种类繁多,有时还会钓到水蛇。
(13)游水戏水。夏日的傍晚,我家门口的小鱼塘,永远是小伙伴们的游水戏水天堂。当然,都是男孩。女孩是不能不敢来的,来了会被说不正经。她们只有在某个没人的晚上,偷偷下水,洗去劳作疲惫。有时,大家还会结伴走到不远处在农田中间的溪头那里,游水、跳水、打水战等。这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地处气象台、宫前村之间。我们农忙之后,常常在这里洗澡后才回家。有一次,我爸带着我们三兄弟在这洗澡,大家都是脱光的。年少无知的三弟,看到老爸的阳物,大声指着跟我说:“看,看,大兄,阿爸支骨阿爸支骨。”我们笑翻。由于男人们常脱光光游水,多数人的“支骨”跳动在阳光底下或者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面,有好事者居然被村里男士们的大小排了前十名,一直不知上榜者自己知否、何感。地处国尾省角最东边的南澳岛上,男人们之间有时“相骂”(吵架)会说:无扑面生毛啊!日后一老同学戏说此话有科学道理,你看没长大的女孩脸上老长汗毛,而成为妇女就不会。当发育期的男孩唱着薄薄开档裤被“支骨”撑起时,常会弯下腰,以掩饰其羞,人们说这是“浪硬张腰龟”(浪,“支骨”;张腰龟,装驼背)。
马陈兵先生在《潮汕往事 潮汕浪话》中有形象记载,他还写道“那时的乡土,温和而纯粹,在小溪与稻田的错综中清浅,在村寨墙瓦绿雨苍苔中转深。总有几笔恬淡的远山与云,随天光嗨明来去。如今再怎样回乡,也回不到如此风日溪流”。
(14)偷摘柑橘、西红柿等。我们通常是趁着上山砍柴之机,偷摘老虎姑婆看管的村林场里的柑橘,有时也顺手牵羊路上农田的地瓜、西红柿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可以说,这类事情是儿时最常干的。几乎没有没干过。
(15)“托手尾”,美名叫“据槌”。是南澳海岛民众民间独创的一项奇特有趣、强身健体、斗智斗勇的传统体育运动,在南澳海岛流传由来已久。过去渔民生产工具落后,出海作业工具以竹排为主,经常划桨使渔民手臂、掌力(当地称“手尾力”)过人,生性率直豪爽的渔民,天生一股永不服输性格,经常利用扁担或木槌在沙滩比试“手尾力”,云澳镇的渔民“大力士”们,腰缠鲜红的“裤头绫”(红腰带)“托手尾”最有特色。“托手尾”以一根木槌作中介物,脚下划出“楚河汉界”,参赛双方各出左手或右手托住木槌两端,在公证员吹响哨子后即相互向对方发力进攻,手臂弯曲或抵挡不住对方的进攻,“脚马”节节后退者即为落败。
(16)捡猪屎。从读小学开始,同班的利和课余都是与母亲、姐姐和妹妹到处去捡猪屎,买给山厝人当农肥。捡猪屎,也看眼观,今天要去哪里捡得做出判断,外加些许运气。作为渔民子弟,父亲出海,干此活,臭味与卖来的钱相比,可忽略不计。
(17)看小人书(连环图)。我的文字记忆从小常听阿嫲唱歌册、妈妈唱潮剧、革命歌曲以外,可能与读小人书有关。阿嫲、细姑给的零用钱,我常藏起来,跑到县里唯一的新华书店买来看,比如《杨根思》等。初中时,龙地的瑞伟与我同住我家,家里五兄弟最细,常有钱卖《三国演义》系列,看完一本给同学们轮流看,每出一本新的就买,我们幸福不已。
(18)放牛、鹅鸭。自小我就跟着细叔在溪头放牛、鹅鸭,是劳动,更是游戏。生灵什么特性、如何看管饲养爱护成了常识,成了日后对现代大学生们的奇妙谈资。
(19)控番薯控(土灶烤红薯)。当番薯收成时节,农忙或者课间,叫上几个小伙伴,用泥土垒砌成碉堡状,四处捡干柴火、杂草烧红,从最顶端捡开几块烫手的土块,把新鲜红薯,挑选个头差不多的,一般性一个完整手掌那么大的新鲜番薯放进去后,敲烂土块,再洒上层层泥土,成土堆状,大学三四十分钟左右,慢慢扒开泥土泥块,黑了皮的番薯一阵阵香味让人口水直流。等着番薯熟的过程,伙伴们,甚至村与村之间的小伙伴,有时会打土站。“战斗”之后,用番薯充饥,细数战斗成果。
(20) “走相拣”(捉迷藏)行军和。看了《英雄小八路》《地道战》、打击侵略者》等电影之后,得胜组织我们做树青帽,分成两派,学解放军叔叔打游击战,村里各角落、后山、祠堂里的渔网堆都是我们的阵地。行军,是一件最期盼的好事。为了第二天的行军,很多同学兴奋得睡不着,看阿嫲、妈妈连夜准备干粮,香饭、肉包等用铁罐装好,有条件的家庭还带着军用旧水壶,像电影里的解放军叔叔背身上,好不威风。我们排队翻山越岭从县城出发,接受“忆苦思甜”教育。印象最深的有:
(1)深澳的雄镇关,听老师讲郑成功抗击倭寇故事。关墙为长方形,有垛口,长24米,宽丁米,高5米。关的正门朝北,门顶横书“雄镇关”三字,据说是清光绪年间修复关隘时深澳镇拔元贡生康世奇手书。关的正门两边有对联:“雄跨南北双方脊,镇摄云深两澳关”,点明了地势的雄奇和关隘的险要。关墙的背面,门匾书“云深处”三字。雄镇关的两侧山上,据说清代时就有一座佛寺和一座真武庙。黄檗(音柏)派的释门高僧仁智曾在此寺出家修行。真武庙原建筑得雄伟高耸。寺庙均已毁塌,但真武庙的横书石匾“威震南天”尚存。这也反映了当年寺庙盛极一时的一个例证。雄镇关不仅是军事要冲,而且景色秀丽。登上山顶,只见群峰翠绿,古木葱茏,俯首深谷,流泉溅玉,气象万千,南北海云,舒卷情浓,山风吹过,胸怀坦荡,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南澳古八景之一的“雄关雨蹬”就在于此。“雄关雨蹬”是说在山隘上不论是下西南雨或东北雨,均分南北直线而下,像人坐在马上两腿分开一样。
(2)周南畲。周南畲原是一片荒山,荆棘丛生,兽伏蛇潜。 清咸丰年间,兵荒马乱,农田凋蔽。有诏安四都农民邱姓兄弟二人因生活无着,携带全家逃来南澳,在周南畲(西山村之西南高山上)安家。 他们一家在此畲茅寮开荒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开出了一片良田,创立了家业。 后宅管尾路,有一个讼棍李良万,为人刁钻,常出入于官府大堂,专干些伤天害理之事。他在市上开了一间杂货店,住在周南畲的那家农民,自然也向他赊些杂货油盐。李良万的算盘声愈高,农民欠债也愈多。一年清明节,李良万踏青游玩,偶至周南畲,忽见平田如镜,鸡犬桑麻,一片农家风光,不觉大吃一惊,看后垂涎三尺。于是,一条恶计上了心头。李良万登门讨水,宾主相见,原已认识,农民邱某乃留他吃饭,闲坐之中,李良万问农民:“你这田有田契吗?”农民说:“我自己开的荒地,要田契做什么?”李良万说:“哎呀!你不懂,官凭印,民凭证,你没有田契,要是人家来干涉,你有什么证据?”农民慌了,问他怎么办?李良万说:“没相干,我代你做一张田契,这田永久就是你的了。”农民大喜,乃磨墨铺纸。谁知李良万枭雄在心,欺负邱姓兄弟不识字,把业主写上李良万的名字,写毕,便奸笑而去,邱姓兄弟还千恩万谢,把他当成自己的恩人呢! 转瞬间,好几年过去了。有一天,李良万拿着田契到官府告状,说邱姓兄弟佃耕他的田久不还田租。官府受贿,竟判姓邱兄弟应当归还数年田租。邱姓兄弟无处申诉,只好含泪而归。全家知道后。深思穷人走投无路,乃用黄土垒门,一家而死。其最小之子,爬涵洞不出,也死于洞里。现坟冢尚存。
听这个流传在民间的“周南畲垒门”故事时,周围突然显得阴森森的,胆小的我一身起鸡皮,一家人被垒门,一响起就怕。万恶的旧社会!要感谢共产党使得我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一定要好好读书信念埋进我们幼小脆弱的心里。
(3)云澳的宋井。宋井在南澳县南澳岛云澳镇海滩上,我们从县城沿着海滨公路,走到这里,途经雨厅,得两个小时,一路看海嬉戏,一路期待。大家都带着小水瓶、小罐子,等参观完装一瓶水回家给家人们尝尝这在海边的清甜“淡水”。相传共有“龙井”,“虎井”,“马槽”三口,三井位置不同,井口各异,显现时间也不一样,周长3.6米,四周用多层长石条砌成。井水甘甜清爽,常年流通不息。宋井位于海滩上,离大海距离仅十数米,常被海潮掩没,但是潮退之后井水不带咸味,水质清纯甘甜,久藏而不变质,这即是潮汕十八怪之“海水淹井水不坏”。宋井的奇特之处在于,虽然极近大海,但井水却是淡的。而吸引我们的,不只是宋井的水清甜可口,还有宋井的有关传说。
在景区中,有文字如此记载:“虽现代考古追溯,数千年前已有人类活动。然详见诸史书,以南宋帝室转战至此,驻跸逾月,挖井汲水为首记。”
宋井一侧另有更详细碑文提示:宋井,建于南宋景炎元年(1270)。时元兵追迫,皇室及军队自福州舟至南澳,驻扎于此。相传曾挖井三口以供饮用,后为海淹沙没。清光绪十五年此井复出,历年来时隐时现。其水甘淡,久存不败,为南澳之一奇迹。
我们这些生活在海岛的小孩那时没钱,种类繁多的游戏、活动、劳动,无形中开发了我们的智力、练就了良好的身体素质。这在日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效果。这些快乐时光,当今已很难见,仿佛成了古老的传说。当现代人说幸福是神马的时候,一个出生于六十年代的人,感叹的是,在南澳岛的艰辛艰难岁月,这些时光却是那样真切地承载着我们的幸福。
从小的劳动、游戏、活动,我们的身体得以全面锻炼,走、跑、跳、爬、闪、躲......手、脚、腰、背、五官等等都受到了良好的锻炼。日后,我几个小伙伴都先后考上大学,至今,没一个近视或者老花眼。我们除了学有所成,当中有的同学还成了体育、武术高手。
我曾经总结我们的成长历程中,来源童年时南澳新鲜的空气、青山绿水的滋养和长年累月的劳动、游戏和锻炼,历经每年大小各异的台风、地震、烈日、干旱等自然灾害考验,马鲛鱼、巴浪、鱿鱼、墨斗(墨鱼)、螃蟹、濑尿虾等各类海鲜;猪肉、鹅肉、鸭肉、狗肉等肉类;新米、番薯、花生、番茄、春菜、包菜等农作物;石榴、番石榴、林檎、无花果、双华李、龙眼、乌叶(荔枝)、橄榄、乌多尼(桃金娘)、草莓等亚热带水果;虾箭、月饼、腐乳饼、蟹饼、萌糖、豆山、束沙、月饼、肉包子、甜包子、油条、油锥(炸油饼)、咸心饼、肉汤和汤面等种类繁多物食的滋养,使得我们不因生在孤岛而营养不良。最重要的是所受教育。
3十七岁时
17岁时,地处海岛的我们村有户人家有了第一台电视机。与村里所有人一样,我被这飘着雪花点的神奇东西吸引住了。第一次看到了《霍元甲》。看完那些武打片,我与几个同学热血沸腾,一起偷偷学起了武术。而更重要的是偷偷做起了拥有一部电视机的梦。这个梦只有我自己知道。
  17岁时,我读初三。班主任是一位刚从师转毕业的吴德明老师,也就大我们几岁。上我们英语课,风趣有意思,我特别的喜欢。课余经常与他打乒乓球,有时还到他单身汉宿舍听他拉二胡。那天,他突然跑到我们家,与父母拉家常。父母说他像个大哥哥。暑假,他家要收割水稻,我们一大帮男生都去田里帮忙,乐得他大哥说还是当老师的好。
   17岁时,我将初中毕业。面临人生的第一次关于前途的选择。父亲说:“你是老大,你报考中师吧。读完出来当个老师也不错。”我说给我的德明老师听,他跑来跟我爸讲:我负责把泽利培养成大学生。我爸爸在一声叹气后相信了老师。我的人生经老师的话转了一个湾。没有爸妈没有我的生命,没有英语老师吴德明就没有我的今天。
    17岁时,一伙伴终于考上了中师,成了我们村里一班伙伴中第一个可以坐船出岛外读书的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怀着敬佩羡慕的心情在一起聊了许多许多,最多的还是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在此之前,大家都没离开过一步海岛。假期他回来,我们整日整日地在一起,听他讲外面的很多很多事.有一次,聊到过了午饭时间,妈妈说:”以后你出去读大学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希奇的。”当农民的妈妈也从未离开过海岛,但她知道只要我上大学就可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17岁时,有一天下午正上课,心里突然莫名的难受,直觉告诉我:爸妈又吵架了。回到家里,神器的是真的。我望着炉灶里火发呆,有一个安宁温馨的家是我十七岁时很迫切很迫切的一个愿望。
17岁时,有一天放学刚回到家,就听说同学焕潮的弟弟与大人出海捕鱼,船沉了,人没了。心里一阵难受,第一时间跑去看刚刚与我们高高兴兴回家的他。差几步才到他家,已经听到他的哭喊声"妈妈妈妈,你醒醒!妈妈妈妈.”我和利和、俊伟、炳宏几个青梅竹马的同学陪着他。听着焕潮的哭声,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走出了室外,任由泪水飞。
十七岁,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生离死别.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责任!为人哥哥的!为人儿女的!从焕潮哭到嘶哑了声音里,我对老人、老师讲的“下海三分命”的说法,有了很真实真切的感受。什么叫大风大浪?什么叫惊涛骇浪?什么叫汹涌澎湃……什么叫生活的艰辛?从同学的痛哭声中,有了切肤之痛的感性认识。
十七岁,于我,才是真正的长大成人。就因为好友焕潮的调皮可爱的弟弟出海再也没有回来。
坐船出海,曾经是一个关于收获的代名词。坐船出海,不再是一件好玩的事。船载回来的,有时不会有活蹦乱跳的鱼。但是,我还是向往坐船出海。阿嫲说,考上大学就能坐船出海。她说话时,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


南岛主职道

什么是当代在倡导的学生的综合素质?家庭观、劳动观、学习观、体育美术音乐观......这些都是核心要素。而一个海岛,尽管封闭,尽管物质匮乏年代,但是其养育出来的一代人,以上各方面素质一点都不亚于发达城市的同龄人。为何城市的孩子身体素质越来越弱?海岛人向往城市而城市人向往海岛。这是不是一个饽论呢?这是日后的体验、感悟和思考。

得宫崎骏在《悬崖的金鱼姬》里说:“一个人的童年,是一首忧郁的诗,赤诚却不明媚,美丽而不美好,有时甚至是羞于见人的,却让每个人流连忘返。”精神分析理论认为,人类的精神活动都在避开痛苦,而在记忆的仓库里,有多少心灵感悟沉淀在那里?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认为,压力之中的我们常常会因为自身防御功能而向早年退化,深层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回到童年,像孩子一样生活。童年期间的幸福程度、被关爱程度常常影响成年后的行为和思维。

一个人的成长轨迹真是难以磨灭,我永远逃不开自己的童年。我生长的南澳岛、我的家,像一颗痣,长在身体某个隐秘的角落,成了终身烙印。人类没有与生俱来的观念,人类所有的知识都是由经验而来的。此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童年对其一生的影响有多大。当越来越老时,却意外地感知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所体现。七十年代我在南澳读小学的点点滴滴,真是青春痘时隐时现。

奥地利现代著名精神分析学者、个体心理学创始人阿尔费雷德年幼时期遭受了很多苦难,但他并没有对生活产生消极和自卑。他说:“人不为事物所感,而是被我们自己对事物的想法所感。每一个个体人性的关键,是看他赋予生命什么意义。”

童年的所闻所见所作,也许会决定人的一生。这就要看每一个的日后造化、修炼了。对于我个人,再多苦难、磨难,是不可能消极,因为怕爸爸打。但是,真真切切的造成我自卑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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