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12,1995 上午,再次去办公室。由于昨晚下雨,沿途好多道路已经浸水。据说这是家常便饭。这些基础设施,政府没钱改善。惨哉!我想,一个小小的地方,如果政府稍为重视,要改善还不是举手之劳。 接着,我们去了湄公河旁。这么一走,我们对金边的市政建设有了更深点的认识。只见这里道路宽敞,路旁都装有路灯(由于是白天,启用了没有我们不得而知)。住房不高但错落有致。空气清新。湄公河水清澈干净,微波荡漾着。河旁建有一座高级酒店,据说是金边最好的酒店。我们还不知其名。远处更停靠着一艘用来做赌场的豪华游轮。据说前段时间只有手持护照的外国人才能上该游轮赌钱。现已对内开放,搞得很多当地人负债累累。 沿路,我们还途径就皇宫。 当地气温30度左右,来自南方亚热带的我们不觉得热。这几天都没感觉了“酷热”。 这一带,可以说是我们到金边之后看到的建设最好的地方。 中午,由于余总要回香港与我们的真正合作伙伴、当地最大老板许瑞先生会面,他乘坐一点飞机回港。 送走余总,留下我们二人。身处异国他乡,趟在床上,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心里一片茫然。虽不至于举目无亲,但语言不通(除懂英语、华语的,当地人基本都讲我们听不懂的高棉语);电信设备落后而且花费昂贵。去电信局打长途回国内,没三分钟12美元,相当于100元;交通不便(我们还没自己的座驾,这几天都是徒步去“搭食”,好在我长期习惯步行。胖胖的方元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他一直说要赶紧买步摩托)。凡此种种不利因素,使得我真真切切第一次感觉到身处异国那种举步维艰。这跟我原先对于公派出国那种想象大相径庭。不出来真感受不到那种艰辛。何况,我们身处的是一个百废待兴的落后国家,我们的项目还处于初始期。此时此刻,我开始思念起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乡。特别是远在南澳岛的妻儿、奶奶和父母。 过了一个无聊的下午,我们晚上约了吴明老先生一起吃饭。他与我们所接触的当地华侨一样,一辈子流离失散到今天才过上安稳日子。老实厚道,视我们若贵宾。我与之一见如故。上午他带我们解决了“搭食”事宜,作为补偿,我们今晚请他。顺便向他了解当地的风俗、人情世故、禁忌等等。他讲了很多很多他的经历,其艰辛程度让人恻隐之心骤生。他还讲到当地官员无不贪污,而不理不问民生疾苦。百姓生活艰难,收入低。如警察这种较为稳定的职业,一般警员月收入也不过20-30美元(相当于我们的一两百元)。教育采取义务教育制,只要你愿意,够年龄均可上学。学制只有小学和中学,没有大学。我惊讶不已。当地的文化水平之低可见一斑。 听他讲了一晚,我不由得联想到我们在中国的生活。百姓生活相比起来算是稳定,甚至是安居乐业的。我们还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心里暗暗想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当看到当地人、华侨用一种好奇、敬佩、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去哪里都被视为贵宾时,我更深地体会到生为中国人的骄傲。 晚上回到宿舍,又对着四面墙壁,望着天花板,感叹良多。人,都是这样,最好不对比。比,眼光向下,会使得你满足、珍惜。 10月6日之前,我还身在祖国怀抱,生活在自己的幸福大家庭,经营着自己的温馨小家庭,身边到处都充满着爱,来自奶奶、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和老师、亲友、同学们的。到处有关心有问候,到处有欢乐有笑声。虽然,收入不算高,生活显得有点窘迫,虽然还要为老家的负债而操心,虽然偶尔与妻发生口角之争,虽然工作之余,还要为可爱的宝贝儿子换尿布,但是,这些都是真正生活内容。酸甜苦辣里是生活的味道。累并快乐幸福着。 现如今,这里没有这些。 曾经想象来金边之后的生活,但万万想不到是如今这个样子。 10月10日之前,还身处灯红酒绿、繁华喧嚣、充满快节奏的香港,感受体验了物质高度发达的生活和“时间就是金钱”的工作环境。如今,只身来到这个贫穷、落后、社会治安欠佳、腐败的异国他乡,何去何从?前方的路在哪里?事业是成功与失败……我不得不去面对。 老前辈我们老板余总要求我们只要抱着不一定成功也许失败的信念而来开拓。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不用怕,毕竟我们曾在这么艰苦的环境、条件下为之付出、奋斗过。 多好的话啊! 这正是我来的初衷和动力。 接受了20几年的教育,走过了一段短暂的曲折路,到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挑战自己的机会,何不一试?经济学里的“机会成本”告诉我们,日后在这里碰到的一切困难、障碍,还包括远离妻儿父母的对于家庭责任缺失,这些都是必要成本。没少读像李嘉诚、包玉刚、曾宪梓、松下等大老板传记,了解了他们所走过的路,哪一位不都是历经漫长的艰辛?作为一个男人,我没有理由退缩,而应该选择接受挑战。也许世人会觉得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家里也是一种幸福,你何苦呢(来之前很多同事都反对)。但那只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观。我选择,我向前闯!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皆有,这样的路不一定人人都能走。再辛苦,我义无反顾。事业要成功,就要付出。要有“劳其筋骨”的准备。佛说:事虽难,做则必成。 出国前,我把妻儿送回老家南澳岛。我用了两天两夜分别与各位亲人一一沟通,把能够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做了交代。 对于父母: 儿子是你们含辛茹苦养育成人,你们一辈子艰辛、节俭,从没真正享受过一天的富裕生活。反而作为大儿子,我从小到今日,在家享尽奶奶和你们对我的一切爱与关怀、培养。一直只期望着儿子成才、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当我大学毕业有能力为你们分担些家庭建设重任的时候,我选择留在了广州而非回到你们身边。从那一天起,所能做的是凭自己的良心和能力,倾尽所有多寄些钱回来,而常年未能伺候在膝下、与家乡的不少同学一样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经济上的支持、支撑我们这个家,远不能作为精神上之补偿。不单做不到,自结婚以来,还要父母为我的婚姻、生儿育女操心、为儿子的出门在外安全问题整日担惊受怕……二老年事越来越高,儿子我于心何忍?如今,由于集团领导的知遇和看重,给我这个到金边公干的机会,出于安全考虑,我只好把妻儿放在南澳你们身边,你们又得为之操心了。儿子本次选择接受组织安排,到金边公干,最重要就是一个原因就是尽早多赚些钱来帮家里还建房子的债务,减轻父亲的思想负担,让二老能在经济宽松的环境下安度晚年。 对于两位兄弟: 我作为大哥,这些年远没有尽到大哥的义务和职责。没有帮父母教育你们、没有为你们创造更好的就业机会。在经济上更没有太多的支持。这些年过年回来给你们的只是车水杯薪,不足挂齿。我一直只能通过帮父母来减轻你们的经济负担和压力。如果有可能,我会尽力担负起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所有债务责任。因为你们所在南澳这个环境、所从事的工作要多赚些钱谈何容易。大哥唯求两位弟弟在家多多孝敬奶奶、父母,多替大哥为父母分忧。有朝一日,看到我们的父母真正能过上安稳日子、度过幸福的晚年生活。而你们又各自有一个幸福家庭、稳定工作,生儿育女。大哥心里也会好过一点。否则,我会一辈子不安。嫂子和侄儿从今天起就在你们的身边,只望能替为多加照顾。当然,大哥深知这一点是多余的说。我会安心工作的。 对于即将离别的妻子: 我为拥有你这样一位温柔、老实、贤惠的妻子而自豪!是你,使得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多年来能够安心地投入到工作事业中。你只有付出从不求得到。你对家中老人孝顺甚于我。现如今,你又要全心身照顾养育我们的儿子,来到家乡了,你连带还要照顾奶奶、父母,语言不通,不暗这里的人情世故,真是难为你了。我在国外工作你不用牵挂,不用挂心我的身体健康和为人处世,我会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没理由不珍惜。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有这么好一个发展机会更没道理不珍惜。我能体会到,出远门,最为担心挂念的是自己的妻子。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我还是跟你说真不用担心的。我们彼此把牵挂化成无声祈祷吧。老公我吉人自有天相。只求你照顾好老人、孩子。这一次不知何时才回家,儿子懂事时要疼爱而不是溺爱,务必多加教育,使得他身心健康成长。只要你能做到这些,这就是对老公我最好的安慰。待我荣归故里那一天,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对于还不懂叫爸爸的宝贝儿子: 爸爸在你降生不久,便有好多好多的话迫不及待要对你说,宝贝。爸爸马上要出国公干了,也不知何时回来,不知我们再见面时你多大了。爸爸现就先记下要对你说的话,等你识字后再看: 当你来到这个世上那一刻,爸爸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爸爸要谢谢你!你是爸爸这一生的奇迹! 你出生,守护在你妈妈和你身边的奶奶,高兴得眼泪马上出来。爸爸打电话给家乡的祖母和爷爷,他们也是。他们跟叔叔们、姑婆等亲人纷纷在电话里送来的无限的祝福给你。 你现还不知道,你是我们杨家的后代。传宗接代的重任将从这一刻起落在你身上。大家怎能不高兴和祝福呢? 我还要告诉你:妈妈在生你时有多么的艰难。整个过程,爸爸一直握着妈妈的手,我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母亲,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字眼、称呼!因此,爸爸要与你共勉:这一辈子,我们都务必孝顺我们的奶奶、母亲!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贫穷富裕、无论健康疾苦,我们都要尽责。切切,切切,儿子!这是一个儿子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宣言。 每一个人都像一棵树,都有一个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的生命过程。这个过程,我们在长大,我们的母亲在老去。因此,孝顺尽责要从我们记事开始。学习、劳动、做人,这三件事贯穿我们的一生,只要我们心中有个“母亲”,我们就懂得要去尽权力做到最好。更会懂得要去珍惜我们的生命,远离一切于健康有害之处之物。人,来到这个世上,从某种程度来讲,生命不是全都是自己——因为我们需要承担责任。 送你来老家南澳之前,我爸爸已经给你起名:子威。爸爸是希望你能健康茁壮成长,以后比爸爸威风。要达到这个要求,可没那么容易。下面是爸爸对你的希望: 从小时候开始,便与周围小朋友玩,不要太孤独,不要太自傲。有时候发脾气很正常,但不能太任性。从小养成爱自己爱别人的习惯。 读小学时,要尊重老师、友爱同学以及一切身边人;爱动手爱劳动;爱动脑筋,多接触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其他事物。对一切好奇。养成读好书的习惯,并保持终身。养成听音乐唱歌的习惯,争取学一两样乐器;养成运动的习惯,争取学会几种球类。 长大以后,你会懂得,这三个习惯是一辈子幸福的三把钥匙。这是爸爸自己的人生体验。 读中学,要更广泛接受各种各样的知识、技能之学习和锻炼。勿忘帮妈妈干点力所能及的劳动,这有益于减轻你的学习压力。快乐地过好每一天,快乐地学习。 考大学和当兵,均是男儿走进社会前的阶梯。只要做好上述这些,一切水到渠成。爸爸不想太早对你提要求了。总之,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正常健康人。 交朋友最好顺其自然。不用刻意。爸爸的体验的是,只要你善良、孝顺、勤奋、尽责、担当、多才多艺、儒雅、热心、宽容,你的性格性情良好,自然走到哪都会受欢迎,自然会朋友遍天下。 当然,到你谈婚论嫁那一天,那位美丽天使自然不期而至。呵呵。好了,爸爸就先跟你说这么多。待到你十八岁,爸爸会专门给你写一篇《男儿十八岁》。 宝贝儿子,爸爸就此吻别你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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